女子為遠征忠魂尋親廿載踏遍滇西:付出都是值得的
7月7日,全民族抗戰(zhàn)爆發(fā)80周年。6名儀仗隊隊員抬著3具裝有陣亡遠征軍遺骸的棺木,在列隊默哀的人群注目下,緩緩前進,將他們送入中國遠征軍第11集團軍司令部舊址。在抗戰(zhàn)史跡志工團隊、深圳市龍越慈善基金會、云南施甸縣委宣傳部等機構的組織下,“七七祭奠抗戰(zhàn)英靈”活動在云南施甸縣舉行。

  此次被收殮的三位殉國遠征軍將士分別為遠征軍39師115團3營少校營長王春泉、87師260團第1營1連佐醫(yī)官鄭發(fā)平、87師260團1營3連上士排副簡少良。他們?nèi)坏暮笕耍謩e從河南、陜西、四川出發(fā),聚首施甸,祭拜親人。這也是三位將士殉國以后,親人首次得知他們的確切位置,并前往祭拜。

  與英烈后人同樣激動的是施甸縣志愿者蘇澤錦。20多年來,她為10多位有名有姓的遠征軍英烈尋親,如今找到了五個烈士的遺屬,每當找到親人,她都覺得“值,那是肯定的”。

  文、圖/廣州日報全媒體記者李華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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蘇澤錦在調(diào)查走訪

  “爸爸,我們來帶您回家了。”7月7日,在施甸縣文筆山,79歲的鄭冬香跪在父親鄭發(fā)平的墓地前哭泣。鄭發(fā)平是遠征軍的一員,當年離家之時,鄭冬香才8個月大,完全不記得父親的模樣。

  犧牲后,鄭發(fā)平被安葬在文筆山。很多年后,鄭發(fā)平終于等來了后人的祭掃,在敬獻鮮花后,鄭冬香在墓地里取了一些土帶回老家,以藉思念之情。

  英烈遺骸送入靈堂

  鄭發(fā)平原籍陜西省渭南市華縣,他是中國遠征軍71軍87師260團1營1連佐醫(yī)官,1942年參加滇西抗戰(zhàn),在松山戰(zhàn)斗中負傷被送回施甸后方醫(yī)院,因傷勢過重犧牲,年僅28歲。戰(zhàn)前,他住在施甸縣由旺鎮(zhèn)孔慶安家,曾經(jīng)寫了一首詩在孔家墻上:“人在外面心在家,為了抗日打天下,夫妻老母難見面,要等何時才團圓?”

  犧牲后,是他的同鄉(xiāng)戰(zhàn)友張發(fā)亮、魏忠信、方治安、趙伯剛等人為他立的墓碑。

  村民董良沒有見過鄭發(fā)平,但他見過鄭發(fā)平寫在墻上的詩,心里由衷地敬佩這位抗戰(zhàn)軍人。從此開始為這位犧牲的英雄掃墓,將他的墓地打掃得干凈整潔。董家三代人,70多年來一直看守著這塊墓地,逢年過節(jié)都會祭拜鄭發(fā)平。

  同樣也是7月7日,在怒江東岸烏木村一片玉米地,簡家后人也在為簡少良這位遠征軍英烈掃墓。“大伯,我來了,我來帶您回家。”簡少良的侄兒簡張紅在墓前哭泣著說。這次,簡張紅帶著妻兒,陪同母親從四川來到施甸為大伯掃墓。

  簡少良原籍四川省成都東水井街人,屬中央陸軍第71軍87師260團1營3連上士排副,參加滇西抗戰(zhàn)時犧牲,年近29歲。犧牲后,他的戰(zhàn)友將他葬在了怒江東岸的太平鎮(zhèn)烏木村。

  而在王春泉的墓地前,也是哭聲一片,王春泉老人的妹妹張王氏在長兄的墓碑前號啕痛哭,三四歲時,她的長兄出征離家,從此再未見過。但是整個村里,都知道高大帥氣的王春泉,都知道他精忠報國的事跡。

  王春泉是河南省太康縣毛莊鎮(zhèn)陶母崗村王三宅村人,生于1916年。畢業(yè)于黃埔軍校14期,他曾任39師115團3營少校營長,參戰(zhàn)四次,兩次立功,1944年由楚雄接新兵步行返回保山駐地時,因勞累過度病故。

  有別于簡少良、鄭發(fā)平的墓地,王春泉的墓地于2017年6月15日經(jīng)過志愿者努力發(fā)掘,才得以重見天日。

  此次也是三位將士殉國以后,親人首次得知他們的確切位置,并前往祭拜。

  7月7日當天,雨季的施甸迎來了難得的晴天。在中國遠征軍第11集團軍司令部舊址上,已經(jīng)專門建設了一座靈堂,三位將士的棺槨被莊嚴地抬了進來,這里將集中收殮殉國遠征軍將士的遺骸,為未來建設遠征軍陵園及紀念館做準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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蘇澤錦(左)在含淚釆訪鄭冬香

  聽著遠征軍故事長大

  與三位遠征軍后人同樣激動的是施甸縣的志愿者蘇澤錦,20多年來,她為了尋找長眠于滇西的遠征軍英烈后人而四處奔走、前兩日,蘇澤錦與三位英烈的后人見了面,并合了影。還含淚采訪了鄭冬香,聽她講述這些年對父親的思念。

  蘇澤錦家住在怒江東岸,對面就是龍陵的松山。一位河南籍遠征軍老兵就住在蘇澤錦家隔壁,蘇澤錦時常會從老兵口中得知遠征軍的鮮活故事。

  蘇澤錦的爺爺有兄弟3人,爺爺?shù)膬蓚€弟弟當年作為民工為遠征軍運輸糧草彈藥,槍聲一響,有戰(zhàn)士負傷,他們就負責將傷員轉運到醫(yī)護站。“我從小就聽二叔公、小叔公講這些故事。”蘇澤錦的大伯當時是堡長,負責幫部隊組織運輸糧草、彈藥, “小的時候我就在這樣的環(huán)境下成長。”

  蘇澤錦是聽著遠征軍的故事長大的,在耳濡目染中深受鼓舞,在小學、中學日記中常常會寫遠征軍的相關內(nèi)容。

  1983年高中畢業(yè)后,蘇澤錦進入縣里的文化站工作,也開始正式收集整理遠征軍的資料,為此,她足跡遍布全縣。上世紀90年代,她坐著竹筏過江,去龍陵、騰沖、德宏等滇西地區(qū)大范圍收集資料、采訪老兵,“這么多年,我都是利用節(jié)假日、休息時間到處采訪。”

  發(fā)現(xiàn)烈士墓展開尋找

  隨著調(diào)查的深入,蘇澤錦對那段滇西抗戰(zhàn)的歷史更加清晰。她說,1942年5月,日軍進占滇西,中國遠征軍20多萬大軍馳援滇西,兩軍在此對峙兩年多時間。駐扎在怒江東岸的10多萬遠征軍多次渡江到龍陵和騰沖敵占區(qū)向敵人發(fā)起攻擊。每次戰(zhàn)役下來都有很多傷兵運下來,被送回施甸后方醫(yī)院進行救治,很多重傷員就犧牲在運送后方途中的擔架上。被運回后方醫(yī)院的部分傷員也因傷勢過重,犧牲在施甸境內(nèi)。由于戰(zhàn)爭緊急,條件有限,就對烈士進行群體埋葬,沒有豎立碑記,只有一部分遠征軍的墓碑上刻下了名字。

  為這些英烈尋找后人要從安葬在萬興鄉(xiāng)的江西籍遠征軍向輝說起。蘇澤錦介紹說,向輝來自28師,負傷后死亡。過去這么多年,村民陳向才(音)把他當作家人,每年清明都給他掃墓,燒紙錢。

  “30多年前,我就知道向輝的墳墓,就在公路邊。這么多年,我們下鄉(xiāng)經(jīng)常路過。”蘇澤錦一直想為他尋找親人,可是沒有向輝家的詳細地址,只有墓碑上刻著他是江西籍這一條線索。這些年,蘇澤錦通過各種方式為他尋親,但猶如大海撈針,找人談何容易。盡管沒找到向輝的后人,但從那之后,蘇澤錦仍堅持了20多年為遠征軍烈士尋親的道路。

  1997年左右,蘇澤錦到烏木村采訪,當?shù)匾恍├习傩崭嬖V她,山上還有一個遠征軍的墓,不過當時墓已坍塌,墓碑有半截陷在苞谷地里,蘇澤錦用墓碑邊上的草擦拭了墓碑,碑上的字跡清晰:成都東水井街簡少良。

  此后,蘇澤錦每次到附近去采訪,都會想去看看簡少良,去給他磕個頭、祭奠一下。蘇澤錦也開始幫他尋找故鄉(xiāng)的親人。2005年左右,蘇澤錦給成都市民政局寫過兩封信,信是蘇澤錦到昆明出書時寄過去的,當時還留了電話等聯(lián)系方式,不過還是石沉大海。2年后,蘇澤錦又給成都東水井街派出所打過2個電話,也是一無所獲。

  之后,蘇澤錦將收集到的遠征軍烈士發(fā)到網(wǎng)上,希望網(wǎng)友能夠提供相關線索。消息發(fā)出后,很多成都人把簡少良當作自己的親人一樣,到處幫忙打聽。

  盡管幾年后,幫助烈士尋親的活動達到一個小高潮,但蘇澤錦還是沒有烈士后人的線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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蘇澤錦與鄭發(fā)平的守墓人董老合影

  找到后人心頭大石落地

  2016年3月、6月、9月,蘇澤錦先后3次在網(wǎng)上發(fā)帖,認識了很多關愛老兵的公益團隊,他們對蘇澤錦的工作很關注,互相加了微信,大家在群里交流資料,也有了一個共識:這是一件功德無量的事,大家要攜手共同來做。

  經(jīng)過公益團隊的共同推動,每天有幾十上百個電話打給蘇澤錦,提供線索。6月初,四川媒體發(fā)表了關于蘇澤錦的報道和她尋親的消息,簡少良的侄子簡張紅看到報道后頓時驚呆了,這與他失散多年的親人如此吻合。經(jīng)證實,這位簡少良就是年輕時參加抗戰(zhàn)而失去聯(lián)系的大伯。

  6月9日下午,有個電話打給蘇澤錦,電話另一頭說簡少良是他的爺爺,對方很激動,蘇澤錦將相關信息轉給了當?shù)氐闹驹刚?,讓志愿者幫忙核實?/p>

  當天下午,蘇澤錦又接到另一個電話,來電的是簡少良的弟弟。“接到(烈士后人)電話我肯定也很激動,覺得心頭大石落地了。”蘇澤錦說。

  好消息接踵而來,2017年6月13日,揭陽《抗戰(zhàn)史跡》志工團隊發(fā)布陜西鄭發(fā)平烈士尋親消息后,經(jīng)過陜西一自媒體公眾號的轉發(fā),鄭發(fā)平的孫女婿史紅寶恰好看到了,他立即給蘇澤錦打電話溝通。第二天,蘇澤錦和鄭冬香再次通了電話核實。最終隨著陜西當?shù)刂驹刚叩暮藢?,鄭冬香就是鄭發(fā)平的女兒。

  “值,那是肯定的。”蘇澤錦說,20多年來,她為10多位有名有姓的烈士尋找親人,其中找到的有五六個,她說自己付出都是值得的,她也看到如今社會公益力量的強大,“大家接力,才能這么快找到他們的后人。網(wǎng)絡力量無窮,沒有這些東西,用腳跑是不可能找得到的。”

關鍵詞: 滇西 遠征 忠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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